为什么《三体》的改编总是很失败？

看完了电视剧《三体》，没有买超前点映，安安心心等大结局。首先批评一下腾讯这个超前点映，我已经是VIP用户了，已经为你们的创作和知识产权付费了，再搞这些花样创收实在吃相难看。

顺便再拉踩一下爱奇艺，《狂飙》虽然很好看，但是爱奇艺不让给电视投屏了——只有480p的清晰度。本身我最近在老家，想用家里电视一家人一起看，它给我来了这一出恶心一下，那我偏不买你的电视会员，我就等CCTV8慢慢播完。相比之下腾讯就好多了，投屏系统优化地很好，大屏幕看《三体》不要太爽。

现在这些垄断巨头真的是丑陋，虽然网上盗版资源那么多，但咱也不说看盗版，三大平台vip加B站大会员咱都有。毕竟文化产品也是劳动产品，有好东西也要付费。但我们用户的付费意愿，不是你垄断平台得寸进尺的理由。今天搞个超前点映，明天不许多平台登录账号，后天不能大屏幕投屏了，大后天是不是还得手机和电脑分别买vip了？

今日割五城，明日割十城，然后得一夕安寝。起视四境，而垄断平台又得寸进尺矣。

言归正传，来分析一下《三体》的影视化改编问题。不仅仅是《三体》难，刘慈欣的所有作品改编起来都挺难。这与刘慈欣鲜明的创作风格密切相关。

恩格斯说过，文学作品就是描写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。而《三体》等作品最大的特点就是，典型环境相当突出、甚至数一数二的超级突出；但典型人物弱化，绝大多数人物都是为典型环境而服务的。

比如第一部的主角汪淼，在原著中就是一个人形自走摄像头，他不是没有可发掘的空间，而是作者觉得没有这个必要——“主不在乎”。比如申玉菲这个形象，就是一个发任务的NPC，换任何人给她都无所谓。所以刘慈欣作品中，会出现大量的“工具人”，真的就是为了推进剧情、展示宏大科幻设定而服务的纯纯工具人。比如褚岩、艾AA这些，放其他标准文学作品里都是妥妥的大男主大女配，但是《三体》的读者们就不会对他们有过于深刻的印象，还是那句话，这些人物并不具有精心适配的特质，换成谁都可以。

因为《三体》的信息量太大了，想到的创意点太多了，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顶级大片的配置。比如说古筝行动，放好莱坞就是180分钟超燃动作大片。再比如云天明那三个童话，每一篇的idea都能支撑起一本完整的科幻小说配置，然而刘慈欣却把三个故事放在一个小节里，丝毫没有骗稿费的意思，他真的我哭死。

所以为了推进一个又一个炫目多彩的“典型环境”，典型人物就必须有所牺牲。都说刘慈欣不善于描写女性，但其实他笔下的男性绝大多数也是典型的工具人。甚至于三部《三体》中，人物弧光最完整，形象最丰满的角色是叶文洁——就连罗辑和章北海都没有这样完整的弧光。

我们知道叶文洁经历了怎样人间苦难变成了一个“背叛者”，但是我们不知道章北海从小接受了什么教育、有什么独特的经历，让他成为了一个成功的“隐藏面壁者”。这种地球英雄级别的人物肯定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，传统文学至少要给他设置三到五个“人格飞跃”，才变成这样的大英雄。然而还是那句话——主不在乎。

这是《三体》非常鲜明的文学特质，给了我们与众不同的审美体验，但也给影视改编设置了非常高的门槛。因为影视的核心就是一个个人物，是活生生的演员用台词和表演给观众传递信息。文学随便你怎么写都行，你通篇没有一个人物都可以，或者十几万字就是描写一个人内心意识的流动都可以，但是电影电视剧（尤其是商业影视作品）不能这么拍，总不能一部电影全搁哪旁白吧？

所以刘慈欣作品的改编十分考验水平，目前屈指可数的改编作品，就鲜明地分出了三个层级：《流浪地球》两部可以堪称神作，也是在原著小说基础上完全原创了剧情，增加了许多形象饱满的人物，但神韵与原著的悲怆的浪漫主义气质非常符合。《三体》电视剧，可以看做忠实原著中规中矩的改编，然而有些原创剧情和人物很影响观感。《三体》动画版，依托答辩，至少十年内改编的负面典型。

因为《三体》原著不是以典型人物为推动的，所以影视作品这种以角色为主体的艺术，就非常考验改编水平了，稍不注意就容易脱离原著气质，变得不伦不类。如果觉得自己很高明，连原著都不仔细读，靠臆想去填补人物弧光的空白，就是B站《三体》动画片这样，唯一的贡献就是让“依托答辩”（一坨大便）这个词出圈了。

所以《三体》最成功的改编，《我的三体·章北海传》，就是以一个特定的人物来展开的，既忠实于原著，又符合影视化的客观规律。

而腾讯《三体》电视剧的改编，颇有可圈可点之处。首先是对于主要人物的选角，汪淼、史强、老年叶文洁这三个核心人物演员太成功了。

陈瑾的老年叶文洁我一眼看去，最直接的感想就是：哦草，这就是我心目中想象的叶文洁的样子。于和伟演的史强：哦草，这不是我心目中史强的样子，但是看一看诠释的还不错，是那个味。张鲁一的汪淼：哦草，汪淼应该是个啥样子？按原著里也没啥样子，他这样就最好了。

大体中规中矩也颇有亮点的选角：魏成，申玉菲，常伟思，青年叶文洁和红岸基地这条线。林永健其实演技是不错的，跟于和伟、陈瑾的对手戏都相得益彰，对张鲁一的那一句“现在我告诉你，结束了，做好思想准备吧”也非常出彩，让原著情节增色不少。

虽然但是，一个深入人心的喜剧演员来演常伟思，总让人忍不住有点出戏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。我看见林永健一本正经的说很严肃的问题，总脑补他在强忍憋着笑。这个属于非战之罪了，没办法。

一些比较失败的角色，尤其是涉及原创人物、加戏的部分，处理的确实有点欠缺。主要就是这三个人：慕星、沙瑞山、徐冰冰。强烈怀疑这三个人是带资进组，徐冰冰就是个捧哏的，还稍微能掩盖一下演技的巨大差距。

另外两个人真是强烈影响观感，沙瑞山强行加了一段戏，然后又跟后续没有任何关联了，慕星这条线就是毫无必要的，水时长也没有这么水的吧？

我们看国外权威评分网站imdb对《三体》分集打分，最后几集连续几个10分，然而第八集只有6.5——这一集就是慕星和沙瑞山戏份特别多的一集。可见全世界观众的眼光都是一致的。

另外整个eto组织的表演也有问题，全员司马脸，尤其以潘寒为最令人不适的代表。包括青年叶文洁，也是同一副表情，甚至玩三体游戏的那个女作家，都是“一个味儿”。

我是觉得像徐冰冰这种不会做表情的演员，直接给她安排一个eto的角色不好么，反正都是司马脸。这个我就强烈怀疑是导演的问题了，是不是有固化印象认为“反人类=司马脸”？其实完全没必要，看小丑这家伙反人类吧，人家表情多丰富多到位啊。

主要演员里表演最糟糕的是王传君饰演的丁仪——这个也是绝大多数观众们公认的。有人说王传君表演是“用力过猛”，我个人认为不是很准确，他明显是对丁仪这个角色的定位有了偏差。

王传君的经典形象是《我不是药神》中的“眼镜儿”吕受益，是一个自卑、敏感、脆弱、神经兮兮的小人物，不知道是不是从药神的成功中形成路径依赖了，结果把一个物理学家也演成了自卑、敏感、脆弱、神经兮兮的小人物。

而且他的台词跟表演问题一样大，有很多迷之断句和迷之重音。比如“牛顿三大定律/是这样的”，好像初中物理老师第一次给学生上课，要把“牛顿三大定律”特意断开。再比如这句“我们以杨东为个案，做一个社会学的思想实验”，他「社会学」是一字一字念的，就感觉再用一门很不熟练的外语。

其他情况下就是另一个极端，很多物理学词，他是呜噜噜混过去的，他觉得这样才显得一个人经常说这些。但是正常的科学家说话我们也不是没见过，既不会一字一顿重音，也不会说的特别快呜噜噜，从头到尾都是一种违和感。

所以有了官方吐槽——

丁仪是什么人，按小说设定是我们国家最牛逼的物理学家，在国际上也是数一数二，不然不会让他去接水滴——这可是人类第一次接触外来文明，史无前例的巨大荣誉，肯定要选一个最牛逼的人。

所以你就把丁仪想象成杨振宁就行，实在不行其他顶级也可以也可以——但你能见到但凡哪个科学家是王传君剧里这样的吗？或许王传君心目中的顶级物理学家，是民间那种“不疯魔、不天才”的“扫地僧”，但是演奇行种也被人家魏成秒到渣都不剩，这才是疯魔的天才。

我觉得最适合王传君的角色是潘寒，同样敏感、脆弱、神经兮兮到最后变态、反人类。剧里的潘寒也很糟糕，演成了一个有偶像包袱的司马脸流量明星，而不是一个有宏大愿景的科学家（虽然这个愿景是反着来的），所以让王传君换到这个角色说不定有奇效。

总而言之，下一部的丁仪，尤其是最后手持水滴的老年丁仪，万万不能让王传君再演了。丁仪虽然戏份不多，但是非常重要，他代表了人类科学与理性的集合。我看有网友建议，让宁理老师来演丁仪，我觉得这个建议非常可行。

另外我觉得电视剧最好的一点改编，是拍出了汪淼和史强的情谊，这一点比原著要好，希望以后的改编能够吸取成功经验，再接再厉。

分析完了演员，再说一说宏观层面的改编。本文的标题“失败”二字，对于《三体》动画版来说是全方位的失败；而对于剧版的《三体》，质量是令人基本满意的，然而商业化、收视率上，却并不尽如人意。

本来以为《三体》跟《狂飙》是春节档双骄，结果看播映指数差了这么多，《狂飙》60%+，《三体》只有5%+……有几天甚至没干过《少年歌行》，属于被按在地上摩擦了……

说到底还是题材普世程度的差异，《三体》前几集来看，如果不是看过原著，确实有些“劝退”。我跟一些没有看过原著的朋友交流，前期那些科学家死亡、台球乱飞、倒计时胶片、宇宙闪烁压根就看不下去，也没兴趣继续往下深追了。压根等不到人列计算机这种震撼的超级场景，更别说古筝计划了。

这是由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，一方面正如我前文所述，刘慈欣作品的改编非常考验水平。另一方面视频平台vip一周放几集的模式，的确会影响某些特定作品的艺术观感。

我们支持平台方在优秀作品上挣到钱，但有些作品不要想着急功近利搞“超前点映”，直接一次性收费把大量剧集放出来，既可以形成讨论的集群效应、让热度得到指数般提升，又不会对某些小白形成大规模“劝退”现象。

总而言之，希望我们各种优秀文艺作品能多点开花，一个《流浪地球》还不够，多多益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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